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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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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撫

下午講學結束後, 雲婉領著小皇帝回到禦書房溫書。

雲婉正讓人準備給允炳的吃食,裳玉突然來稟報, 說孟煜和顧逸明來乾清宮了。

雲婉面上鎮定,心裏還是有些忐忑。

自從那日,她和孟煜不歡而散,之後誰也沒再提起過兩個人的事。

每次見面,孟煜也都是和她匯報朝政,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。

雲婉還以為他真的不在乎自己了,直到今日上午, 她在院子裏親耳聽見孟煜說的話。

一句心上人,勾走了雲婉大半日的心緒。

那人是自己?還是另有其人了?

雲婉覺得自己不應該太在意他,但是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心。

她拍了拍自己的臉, 告訴自己要認清事實, 他們之間早就沒可能了。

雲婉回到正殿, 很快將兩人召了上來。

片刻後, 孟煜和顧逸明並肩進來,二人俯身朝她行禮。

雲婉坐在上位,故作淡定地問道:“二位大人有何事?”

孟煜手裏捏著兩本奏折, 呈上其中□□:“傅承少的案子已經審結,這是三法司會審後遞上來的折子。”

雲婉讓人拿過來,簡單翻了幾下。

“所以, 這案子的幕後指使是高子奇?”

顧逸明解釋道:“高子奇一口咬定是他自己所為, 與旁人無關, 所有的證據和也查不到旁人,只能審到這裏。”

雲婉把折子遞回去:“那就結案吧, 就算他背後還有人,那人如今也不在朝堂裏, 何況他不是背著隱田的案子嗎?”

雲婉這話說得隱晦,下面的二人也心知肚明,十分清楚雲婉說的是誰。

孟煜沈吟片刻,低聲道:“隱田的案子,並不好給他定罪。”

雲婉問道:“為什麽?”

孟煜道:“畢竟有旨意在先,多少世家都沒有被問罪,不好只定罪一人。”

雲婉略微思忖,覺得孟煜說的有道理。

雲婉幹脆道:“那也沒有別的辦法了,只能先這樣結案,之後再找證據吧。”

“既然他敢雇兇殺人,說不定也做過別的傷天害理的事,日後有機會一起算。”

孟煜沒說話,顧逸明點頭道:“目前只能這樣了。”

雲婉見孟煜沒提出異議,於是看向他手裏的折子:“另一本呢?”

孟煜伸出手,呈上折子:“這是今年秋闈,定下的主考官以及……”

話沒說完,孟煜忽然停住了。

雲婉接過折子,奇怪地看向他:“怎麽了?有什麽問題嗎?”

孟煜沒說話,默默擡起手,按了一下自己的腹部。

他神色沒變,放下手之後,繼續說道:“以及,秋闈閱卷人員的名單,還請殿下過目。”

雲婉捏著折子,並沒有直接打開看。

她盯著孟煜的唇,眼睜睜看見唇上的血色迅速退去。

她知道孟煜那個動作,說明他剛才胃疼了。

雲婉將折子放在一邊:“行,我這幾日會看名單,秋闈的事先由顧大人負責吧。”

顧逸明瞪大眼睛,連連擺手道:“臣、臣不太了解秋闈的事宜,之前也都是孟大人負責……”

孟煜接過話頭:“秋闈的事要盡早定下,殿下如果不清楚,交由臣來做就好。”

雲婉搖頭:“顧大人不了解,所以才更要學,總不能內閣事事都指著首輔,旁人都成閑人了。”

顧逸明一時語塞,孟煜聽著這話的意思,頓時皺起眉頭,擡頭看向雲婉。

雲婉見他盯著自己,眉頭緊蹙在一起,問了一句:“殿下是怕臣攬權嗎?”

雲婉一楞,顯然並沒有想到這層。

顧逸明暗中扯了扯孟煜的衣角,不讓他再說話。

看見雲婉有些無措的模樣,孟煜也知道自己話重了,他垂下眼眸,忍下腹部裏逐漸劇烈的灼燒感。

雲婉移開目光,嗤笑一聲道:“如今不僅內閣,連本宮和陛下也都指著大人,只要大人不讓大梁易主,本宮什麽事沒有聽大人的?難道還怕大人攬權嗎?”

說完,雲婉將折子遞給宮女。

“拿回去,你們自己定吧。”

見二人紛紛楞住,雲婉再也沒看他們,直接起身走出正殿。

傻子,好心當作驢肝肺。

她就不該多嘴管他!

胃疼就疼著吧,疼死他才好!

裳玉看見雲婉氣呼呼走出來,握著小拳頭一路嘟嘟囔囔的,也聽不清在說什麽。

裳玉好奇問道:“殿下,您說什麽呢?”

雲婉朝著寢殿走去,憤憤喊道:“沒什麽,別讓人來煩我。”

裳玉看見雲婉走進寢殿,連忙問道:“小廚房正在給陛下準備吃食,您不再過去看看嗎?”

“不看!”

雲婉走進寢殿,一把關上殿門。

裳玉站在門外,一時間覺得莫名其妙。

這生的哪門子的氣啊?

雲婉撲倒在榻上,抱著錦被滾了滾,越發覺得心裏委屈。

她本來就是信得過孟煜,才把事情都交給他。

不過,今日的事情也給她提了個醒。

她再信得過孟煜,也不能只信他一人。

朝堂裏,她也應該培養些親信,萬一將來真有事,她也不能完全靠著孟煜。

雲婉躺在榻上想著,不知不覺困意襲來,翻了幾個身就睡著了。

恍惚間,她做了一個夢,眼前又出現那張熟悉的臉。

等雲婉再睜開眼,外面的t天色已經沈下去了。

她坐在床榻上,撓了撓自己亂糟糟的腦袋,試圖把剛才的夢忘掉。

這時候,她聽見房門被叩響,雲婉還沒來得及應答,房門就被人推開了。

小月跌跌撞撞跑進來,白著臉跪在榻前:“殿下,陛下用完晚膳之後,一直說胃不舒服,這會兒開始嘔吐了,怎麽辦啊?”

雲婉腦中嗡地一聲,也顧不上穿外袍,起身光著腳跑出去。

小月追在她後面,很快來到允炳的寢殿。

剛一進屋,雲婉看見裳玉跪在榻前,手裏捧著盆,允炳趴在榻邊吐得小臉發白。

裳玉看見雲婉進來,發現她赤著腳,連忙道:“殿下怎麽不穿鞋?小月,你去把殿下的鞋取來。”

雲婉根本顧不上,坐在允炳身邊,幫他撫著後背:“怎麽回事?胃不舒服嗎?”

允炳眼淚巴巴地看向她,剛點了點頭,又捧著盆吐起來。

裳玉解釋道:“陛下用完晚膳不久,胃就開始不舒服,剛才已經把吃的東西都吐出來了,現在吐得只剩膽汁了。”

雲婉看著允炳的臉色不好,正好小月提著鞋和外袍過來,雲婉立即吩咐她:

“取我的牌子,馬上去太醫院找人,讓太醫立即過來。”

小月立即稱是,趕緊跑了出去。

此時天色已晚,宮門已經下鑰,小月拿著雲婉的牌子出宮,發現在太醫院值守的正好是許世深。

聽說允炳生病,許世深拿起藥箱,立即跟著小月一起進了宮。

許世深走到寢殿門口的時候,正好遇見裳玉端著盆出來,裏面都是允炳吐出來的膽汁。

許世深沒再耽擱,連忙進去。

剛繞過屏風,他一眼就看見雲婉坐在榻邊,身上只穿著裏衣,青絲如瀑披在肩頭,裙擺下一雙雪白的小腳正踩在地上。

雲婉正摟著允炳,讓小家夥靠在她懷裏,一下下撫著他的後背。

此時正值秋日,雲婉穿得少也不覺得冷,一心只想著懷裏虛弱的小家夥。

允炳只說自己困,閉著眼睛靠在雲婉懷裏,臉上唇上一點血色都沒有。

雲婉的心揪在一起,眼眶也跟著發酸,聽見外面傳來腳步聲,擡頭看見是許世深進來。

雲婉忍住淚意,努力鎮定道:“許大人,陛下吐了好幾回,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壞了東西。”

許世深顧不上行禮,直接跪在榻前,伸手幫允炳把脈。

過了一會兒,他才問雲婉:“陛下晚上都吃了什麽?”

雲婉沒用晚膳,也不知道小家夥吃了什麽,正好裳玉端著盆回來,上前解釋道:“殿下吃了紅燒肉和青菜,還有一些小廚房做的甜食。”

“什麽甜食?”

雲婉覺出不對,記得自己並沒有吩咐過小廚房準備甜食。

裳玉也有些發懵:“就是小廚房做的甜羹,沒什麽特別的。”

許世深站起身:“陛下吃過的東西,小廚房還有剩下的嗎?”

裳玉點頭,立即讓人取來。

許世深打開藥箱,對雲婉道:“如果不是吃食的問題,臣馬上給陛下施針,很快就能止吐,殿下不必太擔心。”

雲婉點點頭,心裏越發不安。

她很怕允炳不是吃壞了東西,而是吃食被人動了手腳,到時候事情就麻煩了。

許世深看見雲婉雙手攥在一起,好看的眉也蹙起來,裙擺下的小腳白得發紫,他低聲提醒道:“地上涼,殿下把鞋穿上吧。”

雲婉剛才著急過來,這會兒回過神,才發現自己這般不得體。

她朝小月擺手,小月立即拿來鞋子幫她穿上,又給她披上外袍。

雲婉還沒來得及穿上,正好裳玉端著盤子進來,呈給許世深看,雲婉連忙也上前。

只見許世深拿出一根銀針,將每樣吃食都試了一遍。

銀針毫無變化。

許世深皺起眉頭,正覺得奇怪,雲婉忽然指著甜羹:“這裏面是什麽?”

裳玉也不太清楚,將甜羹遞給雲婉看。

雲婉拿過許世深手裏的銀針,在裏面扒拉幾下,挑出一小塊硬物來。

雲婉捏在手裏,聞了幾下,卻沒聞出任何味道,她幹脆放進嘴裏去嘗,嚇得小月和裳玉連忙攔她,許世深也伸手阻止她。

雲婉示意他們沒事,對許世深道:“是花生。”

雲婉臉色有些白:“允炳吃不了花生的,一吃就會嘔吐,甚至臉和身上還會起疹子。”

許世深明白過來,立即去檢查允炳身上,發現暫時還沒有紅疹。

他松了口氣,看向被吃了幾口的甜羹:“好在陛下用得不多,問題不算大,陛下剛才把吃的東西都吐出來了吧?”

裳玉道;“是,剛才吐的只有膽汁了。”

許世深點頭:“那就好,臣先去開藥方,陛下喝完之後會再吐幾次,等把胃裏的東西都吐出來就沒事了。”

雲婉看著榻上昏睡的小家夥,心裏十分自責:“都怪我,今晚沒去小廚房看一眼,是我沒照顧好他。”

小月安慰她:“是奴婢疏漏了,太後娘娘囑咐過奴婢們,說陛下不能吃花生,之前吃食裏也從未放過花生,今日也不知是怎麽了……”

裳玉也道:“是啊,乾清宮裏照顧陛下的人,幾乎都清楚這事,吃食上都很註意的,倒是頭一次發生這樣的事。”

聽見這話,雲婉心裏咯噔一下,越來越覺得這事沒那麽簡單,腦袋卻如同一團漿糊怎麽也轉不動,太陽穴隱隱有些作痛。

雲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,下令吩咐道:“把小廚房的宮人全都看管起來,包括晚膳前去過小廚房的宮人,等我明日審問,還有,對外要封鎖消息。”

小月有些苦惱:“可是,剛才奴婢出宮跑去太醫院,外面的人肯定會猜測是陛下病了。”

“就說是我病了,”雲婉吩咐道,“不要提陛下。”

“是。”

雲婉看著榻上小家夥慘白的臉,心裏越發心疼自責。

要是因為她的疏漏,讓小家夥被人傷害,她該怎麽她的皇兄皇嫂?

許世深正準備去開藥方,轉頭瞧見雲婉紅著眼圈,盯著榻上的小家夥,眼裏明顯有淚水在打轉。

他動作一頓,站在原地沒動,想要安慰她幾句話。

還沒開口,雲婉發現他的目光,連忙擡手擦掉滑落的眼淚,若無其事地說道:“大人先去開藥方吧,早些給允炳服下藥。”

許世深低頭稱是,看見雲婉坐到榻邊,重新抱起允炳,讓小家夥靠在她懷裏。

許世深看了她半晌,見她眼角泛著薄紅,卻死死咬著唇,似乎並不想在外人面前掉眼淚。

最終,許世深也沒有上前,轉身默默退下,讓她自己獨處。

允炳睡得很熟,眉頭時不時皺起來,看上去還是有些不舒服。

雲婉的心一直都在懸著,除了擔心小家夥,她還在思考怎麽處理這些宮人,究竟這是場意外,還是有人故意所為?

亂七八糟的事情,在雲婉腦中亂作一團,她還沒有想清楚,允炳又醒過來,開始吵著要吐。

雲婉顧不上思考別的,連忙又取來旁邊的盆。

整個晚上,寢殿裏燭火通明,雲婉始終沒有合眼,和小月裳玉一起照顧著允炳。

天剛一亮,雲婉就派人去文華殿,下令先暫停今日的經筵。

允炳直到天亮,才終於沈沈睡著了,再也沒有嘔吐。

許世深也跟著折騰一整晚,一直守在床榻前,不時給允炳號脈,掐著時辰給允炳施針。

雲婉依舊抱著允炳,頭卻有些昏昏沈沈的,裳玉看出她的疲色,小聲說道;“殿下去睡一會兒吧,奴婢來照顧陛下就好。”

雲婉搖搖頭,並沒有松手。

她看著懷裏睡著的小家夥,問許世深:“陛下不會有事了吧。”

許世深點頭:“陛下喝完藥,胃裏的東西都吐出來了,已經沒什麽大礙,之後註意吃食就好。”

雲婉終於放下心,此時困意也湧上來。

她靠在身後的床架上,開始閉目養神,卻始終抱著允炳沒有松手。

這時候,小月從外面走進來,將裳玉喊了出去。

屋裏沒有旁人,許世深看見椅子上搭著雲婉的外袍,於是取過來,輕手輕腳蓋在雲婉身上。

他剛收回手,門外就傳來腳步聲,似乎有人進來。

許世深轉過頭,看見孟煜推門走進來,他身上穿著官袍和披風,後面還跟著裳玉和小月。

許世深見到他,低頭行禮:“見過孟首輔。”

孟煜走上前,目光沈沈掃了眼許世深,又看向靠在榻邊睡熟的雲婉。

她懷裏抱著小皇帝,眼下泛著烏青,明顯沒有休息好,身上只穿著裏衣,頭發也披散t在身後,胸前蓋著許世深給她披上的外袍。

雲婉聽見有腳步聲,迷茫地睜開眼睛,正好看見孟煜站在榻邊,蹙著眉頭盯著她,見她醒了溫聲問她:“不舒服嗎?”

雲婉楞住了,恍惚間想起來,她昨晚擔心小皇帝生病的事傳出去,於是讓人對讓宣稱是她病了。

沒想到,最先趕來的人會是孟煜。

雲婉剛一開口,聲音就帶上哭腔:“不是我,是允炳。”

不知為何,看見孟煜一來,她整夜懸著的心,終於徹底放下,緊接著眼淚就不受控制地落下來。

孟煜伸手摟過她,一下下撫著她的背:“沒事,別哭。”

雲婉掉著眼淚,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聲。

孟煜也不再問她,蹙眉看向許世深:“怎麽回事?”

許世深正楞在原地,看著面前的兩個人。

孟煜站在榻邊,一手摟著雲婉,雲婉微微靠在他懷裏,沒有半分抗拒。

見孟煜神色嚴肅,許世深回過神,低下頭不再看他們,將事情解釋了一番。

孟煜聽完,見小皇帝在雲婉懷裏睡得正香,他微微頷首:“知道了,我來處理。”

他對雲婉道:“你先回去,稍微睡一會兒。”

雲婉搖了搖頭,擦掉臉上的眼淚,抱著允炳不肯撒手。

孟煜無奈,心裏清楚她的脾氣,也沒再說什麽。

他又問道:“小廚房的人呢?”

小月早就楞在原地,只有裳玉鎮定答道:“殿下昨晚已經下令,將宮人都看管起來了。”

孟煜頷首,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風:“好,帶我過去。”

說著,孟煜取下披風,直接披在雲婉身上。

雲婉楞了下,看見孟煜俯下身,撩起她身後的頭發,把披風系在她身上,在她耳邊低語道:

“還有外臣在,也不穿外袍。”

看見孟煜系好披風,擡眸掃了她一眼,熟悉清淡的松柏香縈繞著她,雲婉臉上瞬間燒起來,心跳如同擂鼓般。

孟煜站直身子,擡腳往外走,沈聲下令道:“都出來。”

屋裏的宮人紛紛退下,許世深也跟著出去,似乎有些心神不寧。

看著孟煜的身影消失在屏風後面,轉眼間,屋裏就只剩下雲婉和小皇帝。

周圍安靜得很,孟煜似乎有意想讓雲婉休息一會兒,外面的人聲都離得很遠。

鼻尖縈繞著淡淡的松柏香,雲婉捂住自己的發燙的臉頰,在心裏罵自己沒出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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